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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王宫

1 王宫

柳树人从昏睡中苏醒,迎面就看到了一盏吊灯从自己头顶摆了过去。

他顿时吓得向旁边一滚,生怕吊灯上已经灭了一半的蜡烛,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会掉到自己身上。

然而这一翻滚,却使他的左手伸到了一位陌生绅士的脚边。微不可查的「卡嚓」声过后,柳树人的左臂不可避免地骨折了!

他的脸立刻因疼痛而变为了青白色!

可是柳树人吃痛大叫却被淹没在人们的尖叫声里了。

这一间宴会大厅里的所有人地在尖叫、大喊、咒骂。到处都乱哄哄的,吵得人头大。

那位踩了柳树人的绅士也在叫喊,因为太过慌乱,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踩到了人。

「安德鲁疯了!」这位绅士大叫着跑远,很快就没了踪影。

柳树人不知道安德鲁是谁。他反倒觉得这位穿着被菜汤染得五颜六色的紧身裤的绅士是个疯子!

用带着愤怒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位绅士逃离的方向——那里已经被团团乱转的人们挤满了,柳树人挣扎着挪到了一张长桌的旁边,右手扶着桌子腿,缓缓站了起来。

这时,他发现自己的身高比记忆中的差了很多,就算昂起头,也只有鼻尖可以到碰到桌面;如果改成平视,他只能看到桌面上的杯盘狼藉、四流的汁水、被扯得脱落的桌布,至于更远处的人群,因为视线被挡住,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。

这让柳树人十分不解。

在他的记忆中,自己不久前才和高中的同学聚了一餐,聊了些发生在大学的趣事,然后散着步回家。因为回到家时天色尚早,大概是下午三四点钟左右,所以他打开电脑玩了会游戏,一直到天黑,才在洗漱之后上床睡觉。这一切都和他平常所做的没什么两样,可为什么,在一觉睡醒之后,自己和这个世界就变得这么古怪?

怀疑自己是在做梦,柳树人狠搯了自己一下,在白嫩的小臂上留下了一个乌青的印子——无论是这一下,还是小臂的骨折,都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
柳树人又从桌上拿了瓶白水一样的东西,艰难地打开,在自己的脸和白色的礼服上浇出了一股酒气。

即使受了冰凉液体的刺激,他也还是没醒。柳树人瞑目沉吟了片刻,连着背出了几篇古文,又回想了一遍昨天的晚餐(炸酱面)、昨天的早餐(豆浆、小笼包、茶鸡蛋)、昨天的聚餐的所有菜式(很长一串),以及昨天出席聚餐的所有同学的名字。他感到自己格外地清醒,最终只好认定这里已经是现实。

想想就让人叹气,他柳树人一没摸电门,二没踩井盖,怎么就成了小说描写的那种穿越者呢!

当柳树人确认了这些的时候,慌乱的人群似乎已经走掉了。宴会厅里安静了许多。

柳树人小心地从他们留在地上的垃圾之间走过,注意不让自己踩到它们。

就在快要接近大门的时候,柳树人我让在听到了一声呻吟:「帮……帮我一下……」

柳树人本不想多事,觉得自己最好就这样走掉,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。但犹豫了片刻,出于自小在文明社会生长所养成的良知,他还是向着声源处走了过去。

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斗篷、土黄色宽松衣裤的褐发男人。一张方桌倒在了这个男人身上,压得他面色苍白,显然十分痛苦。

「要我帮你吗?」柳树人试着问。发现自己说得仍然是汉语的时候,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尴尬。

好在这个被压住的男人也没有注意到柳树人说的是异界的语言。听到人声,他立刻惊喜地睁开了眼睛——那是一双水蓝色的眼睛,格外招人喜爱。

「请,请帮我把桌子抬起来,只要一下就好。我觉得我没有受伤,应该可以自己爬出来。」男人两手撑着桌腿,艰难地说道。

「嗯。」柳树人害怕露馅,没敢多说,只是点了点头,便依着男人所说的,右手用力,把桌子向上抬了抬。

可是他的身体似乎是太小了,又或者是那桌子太重,柳树人居然一下没抬起来,反倒因为失手,让桌子在男人的身上震颤了一下,让那男人再次闷哼了一声。

「你这个……抱歉。」男人虚弱地笑了笑,「是不是桌子太重了?慢慢来,不要着急。只要把桌子抬起来一点,我就可以出去了。」

「嗯。」柳树人应了一声,右手再次用力。这一回他用上了左侧的手肘。尽管小臂仍疼痛难忍,他的左臂终归是派上了点用处。

就在桌子向上抬起一刹那,地上的男人猛地向左侧一个翻滚。

那桌子马上又「咚」的一声落了回去,但同时那男人也抄起了一把琴,一弹身站了起来。

「嘶——!刚才可真是疼死我了!」才脱困的褐发男人用手揉着肚子,觉得那里一定已经青紫了,「你这家伙,刚才是怎么抬桌子的……」

还没等发泄完心中的不满,这男人就看清了柳树人的样子。他立刻发出一声惊呼:「卢修斯殿下!」

「你认得我?」柳树人马上惊喜地反问道,完全没注意到这一刻自己说的是本地的土话。

「是的,认得您是我的荣幸。」男人弯腰行礼,用一种诚惶诚恐的语气说道,「殿下,我为我方才的鲁莽道歉。如果不是您慷慨的帮助,我恐怕现在还在桌子底下苟延残喘呢……」

柳树人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完全不在意这些。

褐发的男人立刻松了口气,语气一下又变得兴致勃勃|起来:「殿下,我是您最最忠诚的吟游诗人,杜威·雾丘。如果您不嫌弃,您可以叫我杜威。当然也可以叫我雾丘先生,或者直接叫我雾丘,或者也可以叫我的外号——涤荡三城的弦音。殿下,您知道我所指的是哪三城吗?我十分乐意为您讲述我外号的由来。哎,殿下,您走得太快了!」

柳树人皱着眉头,大步流星地走前门口。救了这么一个活泼的家伙,他忽然有些后悔。

但事已至此,他总不可能再把这位杜威·雾丘先生塞回桌子底下吧!所以柳树人只好加快自己的步伐,不让这个恼人的家伙有机会再吹嘘自己。

但来到门口之后,柳树人面对着两侧笔直的走廊,却犯起了难。

他觉得这里要乱了,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暂避,可却不知道向哪一边走才能安全。

只犹豫了这么一小会,后面的那位杜威先生就要追来了。柳树人寻思着,干脆随但选一边了事,就听到了左侧的走廊传来了钢靴碰撞地面的脚步声——竟然还有人在向这边跑!

难道左边也发生危险了吗?

柳树人不再犹豫,立刻向右侧的走廊冲去!

「殿下,快回来!殿下!不是那边!」一道浑厚的男声从柳树人的背后传来。

这声音并不是那位杜威·雾丘的。杜威的声音虽然低沉,却远比这要柔和,正是那种适合在黄昏、午夜抚琴低唱的迷人嗓音;在这一道声音,却更像是重锤敲在巨鼓上发出的闷响,如果站得近了,恐怕会让人的耳朵嗡嗡作响。

柳树人在前面跑着,那人就在后面追,叫喊一声比一声响亮。

跑过了一个改角,眼看前面就是另一个宽敞的大厅,柳树人终于想起来杜威曾经叫过自己一声「殿下」。

这终于让柳树人省悟到后面的人是在叫他的停下,而且似乎没有什么敌意。

而这时那钢靴撞击地面的声音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。

柳树人倚着一扇厚重的木门,大口大口地喘息,一转身,就看到了一个穿着亮银色板甲的躯体迫到了自己面前。

柳树人连忙移远了几步。

抬起头,他就看见了一位高大的骑士低头怒视着自己。

这位骑士的眼睛是黑色的,让柳树人看了感觉亲切;而他的头发,和杜威一样,也是褐色,只不过要稍短一些,只是将将及耳。短短的、钢针一样的胡子从他宽度的下巴刺了出来,让柳树人觉得他性格恐怕也是如此的坚硬。

「殿下,您跑得太快了。」这位骑士说道——果然如柳树人之前所想的,声如雷鸣,震得他的大脑嗡嗡作响。

「你是?」柳树人手扶着额头问。

「我是您的骑士马里恩·吉盾,受您的父王,也就是国王陛下之命,来此保护您。」骑士说。

「哦。」柳树人点了点头。他很想问这位马里恩·吉盾骑士,这里发生了什么,但又担心自己说不出土话,只好笑而不语,保持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态——当然是自以为的。

好在,有人替他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。

柳树人此刻真是爱死那个话唠的杜威·雾丘先生了——不得不说,「天道无亲,常与善人」此言非虚。

「议会的议长安德鲁·双刃叛变了。他带着下属杀死了所有反抗者,汇合了一群欧格隆武士,已经杀入了王宫。」马里恩冷静地说道。

柳树人在旁边听着,大脑一片混乱:这里是王宫?马上就要成为战场了吗?那自己怎么办?逃跑吗?又怎么逃?该往哪逃?

没来得及理出个头绪,他就看见杜威狠狠捶了一下墙,「咚」的一声,呲牙咧嘴地咒骂道:「哦,该死!光辉之主在上,这群欧格隆蚩子是怎么混进京城来的!」

言语间他喘着粗气。显然还没从刚才的追赶中恢复过来。

柳树人发现,这位杜威先生竟然比马里恩还要高出一些。只是他的身材却太过瘦弱了,风一吹就倒,一看就不是那位骑士的对手。

「不知道。」马里恩说,「可以肯定的是,京城里一定出现了叛徒。这位先生,我劝你尽快离开这里。一旦发生变故,这里将十分危险。」

杜威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,说道:「我叫杜威·雾丘,你叫我杜威就好。别看我这样,我还是会使两手剑术的,只要你给我一把合适的细剑就行。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走怎么样?人多一点,也就多一分安全嘛!」

马里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说道:「杜威·雾丘伯爵,涤荡三城的吟游诗人,驻佛罗兰的大使?我知道你。」

「是,是吗?」杜威的笑容一下变得十分勉强,让柳树人不由怀疑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「能被尊贵的马里恩·吉盾大人认识,可真是我的荣幸啊!」

马里恩说道:「你既然想跟着,就跟过来吧。不过我只负责殿下的安危,可顾不上管你。但如果你起了什么小心思,你知道后果。」

「行,我知道了,我们尊敬的马里恩·吉盾骑士大人。」杜威说着,吹了声口哨,显然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。这让马里恩不满地皱起了眉。

但马里恩没有多说什么,戴着钢铁手套的右手抓起柳树人的左臂,就要前往来时的方向。

这一下却让柳树人疼得「嘶」了一声。

「殿下,您受伤了?」马里恩皱眉问道。

「是,是的。」柳树人模仿着这段时间听来的发音说道。可能是身体的习惯有所残留,并没有什么说得不顺口的地方。

马里恩闻言蹲了下来,脱下手套,抓着柳树人的手臂看了看,又用力按了按肿胀的部位。这可把柳树人疼得嘶声不绝。

「应该骨裂。不算严重,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。」马里恩放下柳树人的手,重又站了起来。

「骨裂啊,小伤而已。」杜威笑道,「卢修斯殿下,您一会最好在手上绑两根树枝,这样以后的一两个月,您的左手就都用不了啦!不过殿下您最好忍着。在我的家乡,有一个小孩不信这个,骨裂之后还继续跳绳、爬树、打鸟——他可是个中的好手!回家之后,哦,可怜的小盖依,他的手就长反啦!别人都在吃饭的时候,他只能抓着自己的后脑勺哭鼻子!」

柳树人回过头,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,就被马里恩抓着右手拉走了。

杜威的笑容立刻变得十分尴尬。

不过他也不是会害羞的人,立刻就小跑着跟了上去。

一行人走下了楼梯,来到了宫殿的一层。悄悄避开人喧闹的前面部分(有人大喊「快让我出去!」、「我还没活够啊!」有人大喊「和他们拼了!」、「为了贝弗林的荣耀!」),马里恩带着两人走向宫殿背后的回廊。

回廊上遍地都是仆人扔下的东西。有些关紧门的房间还传来隐约的响动,大概是准备趁乱逃跑的仆人在里面翻箱倒柜。

整个王宫里都是一副大厦将顷的景象,让柳树人不由愈发地忧心忡忡,紧随着马里恩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。

马里恩没空理会那些仆人。他拉着柳树人匆匆走进了一个高大宽阔的房间——由于门是锁着的,这里没有遭到侍从的毒手。

「哇,这里难道就是王国接待贵宾的那间豪华套房?」杜威惊呼道。

「是。」马里恩说。

柳树人没来得及好好看一下房间里那长大到夸张的豪华大床,就被一把按在了坚硬的凳子上。

抬起头,柳树人看见了一面镜子。

镜子的边框是金丝镂雕的,图案是某种藤蔓的枝叶,大概有半人高;镜面则是与现代镜子差不多的银亮,可以清晰地照见屋中的景象。

在镜子是,柳树人看见了一个十二岁的男孩。他有着长及肩部的黑色长发,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,流露着担忧的神情。

唉,这样可不行,得打起精神来!

柳树人拍了拍自己的脸,却见到镜中的人也是同样的动作,不由一声苦笑。

他现在的身体实在太小了,一张小脸显得清秀而稚气,仅仅是看着,就让人觉得柔弱可欺。如果给他换上一身裙装,说不定还会被人误认成女孩呢。

之前马里恩话语中的关键词不断在他脑海里回响着:王宫、叛变、杀死……

每多想一次,柳树人就多一分惶恐。

就凭借这样幼小的身体,他如何在危险的异界中生存啊!

柳树人欲哭无泪,试图在看过的小说中找到让自己度过危机的方法。

「系统?」柳树人小声说道。

然而他没有系统,或者说有系统但并没有苏醒。柳树人情愿相信后者,但这对眼下的局面并没有帮助。

「芯片?」然而他穿越之前的世界不过是普普通通的21世纪,他本人不是疯狂的怪人科学家,自然也没有芯片可用。

「还有什么办法……快想出来啊!」柳树人真的要哭出来了。

他身上既没有戒指也没有项链,穿越之前既没有买到假古董,也没有遇到过神神叨叨的怪人,甚至他的电脑上也没有出现过可疑的弹窗。说到底,那些穿越小说的作者本人也没有穿越到异界的经验,所谓的穿越者前辈,根本就没办法给予他任何的帮助。

马里恩在柳树人的后面走来走去,把手套夹在腋下,焦躁地抓着头发。

柳树人咬着唇,在镜子里看着他,耳边听着骑士的钢靴不断与地板相撞,简直焦躁欲狂。

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马里恩突然插|进了柳树人与桌子的中间,把他吓了一跳!

然后柳树人就看到,这位骑士一下子拉开了抽屉,翻出来了一支笔,就要往他的脸上画!

柳树人腾地站了起来,警惕地看着他。

「殿下,别动。」马里恩说道,「王后殿下让我在带走您之前,先给您伪装一下。」

伪装?就用那玩意,在脸上画?

柳树人几乎可以想象出这伪马里恩·吉盾骑士的伪装是种什么效果了——满脸黑黄色的斑点和条纹,就和印第安人画在脸上的面纹差不多。如果他的年龄再大一点,说不定会被人以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狂战士!

要是被人发现,看到他的人绝对会大喊一声「妖孽休走」,门板大的斧头当头就向他劈下来!

「哈哈哈哈!」杜威捂着肚子,在天鹅绒的床上翻来滚去,显然和柳树人想到了一处——大概笑的时候碰到了他之前的伤处,疼得他又「哎呦哎哟」地叫了几声。

马里恩也省悟到自己的不靠谱,当即恼羞成怒,对杜威喝道:「笑什么!不许笑!你有本事就帮我想一个好办法出来。敌人可就在不远了!」

杜威见状勉强止住笑,举着双手从床上站起,说道:「好吧,好吧,既然是骑士大人的要求,我一个小小的吟游诗人又怎敢拒绝呢?」

言次他走到了柳树人的身后。柳树人好奇地在镜中看到,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黄色金属制成的、手指大小的瓶子。

「这是什么?」马里恩问道。

「请放心,马里恩·吉盾骑士大人,这可不是什么毒药。」杜威说着,一把将小瓶的塞子拔了出来。

顿时,一股古怪的味道在房间中弥漫——虽然比不上现代化工产品的刺鼻,却让人忍不住掩住鼻子。

「你要做什么!」马里恩当即变色,一把抓住了杜威的手。

「别,别紧张……」杜威被他抓得脸色惨白——这位骑士的手劲实在是太大了,「这只是一瓶染发药剂罢了。」

「真的吗?」马里恩的脸上充满了怀疑的神色。

「我怎敢骗您呢,我们尊贵的骑士大人。您可以自己看看瓶底的标记——伊曼纽尔炼金工房出品标记,这可绝对是货真价实的!」杜威说道。

马里恩夺过小瓶,塞好塞子,仔细地看了看瓶底。那里确实有一行扭曲而潦草的花纹,依稀能辨认出「伊曼纽尔」的字样。

他旋又重新拔出瓶塞,晃了晃,只看出瓶里的是一种液体,但因为不懂炼金学,液体的成份他却看不出来了。

「我们尊贵又英明的骑士大人,您的谨慎让我钦佩。」杜威说道,「但我这里还有一种更简单的办法让您相信我,您想不想听呢?」

「说。」马里恩把瓶子放到桌上,冷冷地说道。

杜威推开双手笑道:「您需要的只不过一束头发,无论是谁的都好——毕竟这是染发药剂嘛!您只要试一试,不就知道我所言的真实与否了吗?」

「言之有理。」马里恩点点头,抓起杜威的一缕头发(「喂喂,你要干什么!」杜威喊道),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滴药水,几个呼息之后,果然看见它变做了金色。

「看见没有,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染发药剂,一瓶值10个金币哦!」杜威抓着已然变为金黄的右侧鬓发,哭笑不得地说道。

马里恩却没再理他,而是对着柳树人恭敬地问道:「殿下,您是否同意使用这瓶药剂?」

柳树人自然没什么意见。能多做一层伪装,他也就能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了不是吗。

再说,他也不会说太多的异界土话。

于是柳树人点点头,惜字如金一般地说道:「好。」

接着他就在两人的要求下重新坐在了梳妆台前。杜威对着柳树人翩翩地行了个礼,接手了全部的伪装工作。转眼之间,柳树人的一头黑发就变做了金黄,甚至他的眉毛也被仔细地染成了相同的颜色。

而这并不是结束。

杜威仔细端详了柳树人几遍,又从抽屉里找到了化妆的工具,在他的脸上认真地涂抹起来。

马里恩对此一窍不通,只好握着双拳,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。

柳树人无聊地看着杜威在自己脸上画来画去,动作简洁又不失流畅,心中生出种种联想,都是关于这位高大英俊的男人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娴熟的化妆技巧的。

就在他走神的时间里,杜威的化妆已经完成了。

「简直是造物主的杰作!」杜威说道,「可惜时间太短,否则就更加完美了!」

柳树人看向镜子,惊讶地看见一位金发少女张大了嘴巴,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。

「杜威先生,你这是什么意思?」马里恩怒道。

「如您所见,我们尊贵的骑士大人。」杜威说道。

「你最好给自己找一个理由!」马里恩抓着杜威的领口,以鼻尖扺着他的鼻尖,眼眶中的怒火几乎凝成了实质。

「吁——!」杜威却混不在意地吹了一口气,惹得马里恩褐色的眉毛深深地皱起,扬起左拳,眼看就要落下!

「我投降!我投降!」杜威忙说,「您先听听我的解释啊,骑士大人。眼下情况如此危急,咱们又何苦多生事端。」

「说!」马里恩仍不肯放过他,把这一句话夹着口水甩在了杜威的脸上。

杜威赔笑道:「骑士大人,恕我直言,您可能有严重的口腔问题……等等,先别打!您知道的,殿下是一个男孩,对吧?」

「废话!」马里恩说。

「当然,咱们的敌人,安德鲁那帮杂碎,还有那些欧格隆蛮子,也都知道这一点,咱们的卢修斯殿下是个男孩,对吧?」杜威说。

「所以呢?」马里恩冷冷地问道。

「所以,咱们就要利用他们思维上的定式,反其道而行之!」杜威连珠炮似的说道,「他们认为殿下是男孩,咱们就让殿下变成女孩——当然,这只是暂时的。这样殿下被发现的可能就大大地减少了,不是吗?」

「有一点道理。可他们思绪上的定式又不只此一点,为何非要用你这种方法?」马里恩问。

「毕竟时间紧急,我们尊贵又英明的骑士大人。」杜威说,「您看,就在您抓住我的这段时间里,敌人或许就离这里更近一点了,不是吗?」

「你赢了。」马里恩思索一番,觉得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办法,只好放下他,并在他的俊脸上重重留下一道乌青。

杜威捂着脸发出惨叫,卞和受刖时叫的恐怕都没有他的凄厉,可柳树人听了却觉得快意。

哼!让自己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,叫成这样也是活该!

柳树人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横眉怒目的凶恶表情——呜,太可爱了!啊啊啊,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可爱的人啊!再看下去就要受不了啦!

柳树人不舍地移开视线,发现杜威还在叫着。

那位骑士下手有多重啊!

柳树人此时又心生不忍了。

他想要出言安慰,嗫嚅了半晌,却发现因为语言不通,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好用关爱地眼神望着他。

就这么望着,望着,杜威的叫声忽然渐渐地小了。

「殿下,您别看我了,有点尴尬。」杜威干巴巴地说道。

「哦。」柳树人默默转过头去,恰看见马里恩站在窗边,表情凝重地看着外面。

「近卫军要败了。」马里恩声音沉重地说道。

「这么快?」杜威也是一惊,忙凑到窗边,把马里恩给挤到了一边。

败了?是谁败了?柳树人不明所以地站到他们身后,踮起脚尖,隐约看见一个披甲的战士被一群高大的野蛮人围在中间。

野蛮人戴着牛头一样的头盔,甲胄只护住躯干和双腿,手臂的肌肉就像虬枝一样地高高隆起。

随着一阵齐声的暴喝(那声音在此处都能听见),这群野蛮人抡起了手里的大斧、大锤、大剑就像那战士砸去!

而那战士则持着一柄巨大的双手剑。他把剑提起来,像使盾一样用它格挡,在敌人攻击的间隙里游走。一旦那攻击露出了空隙,他手里的双手剑就会化做夺命的狂风,转眼收割走两三人的性命!

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,围住他的敌人就死伤殆尽!

摄于他的强大,涌来的敌人一时竟不敢向前!

「是国王陛下。」马里恩的嘴唇颤抖着,右拳抓紧又松开,松开又抓紧。

御驾亲征,局势已经危如累卵!

「国王?」柳树人思索着,「是卢修斯——这具身体的父亲吗?」

柳树人没来得及多看一眼,马里恩一把抓住他的右手,就要向门口冲去!

可他却被杜威拦住了:「慢着!」

「你要干什么!」马里恩忍着怒火问道,「你是想拦住我,还是殿下?」

「不,不,骑士大人,你误会了。」杜威连忙解释,指着柳树人说道,「衣服,殿下的衣服还没有换过来呢。这一套太容易暴露身份,就这样匆匆走掉太不明智了!」

柳树人闻言看了看自己还穿着的脏兮兮的白色礼服,点点头,觉着确实有些不妥。

可一想到杜威之前所说的——「让殿下变成女孩」,他的表情立刻就变了!

这是要让他穿女装啊!

柳树人根本没来得及反抗。马里恩的动作简单而直接,几下就把他扒得只剩一条内裤!

「喂!喂!」柳树人红着脸扭动着身体,却说不出抵抗的话来——语言不通啊啊啊!

那马里恩只说了一声「得罪」,就把他按在了床上,指使着杜威在衣柜里翻来翻去。

而柳树人因为左臂的伤势,偏偏还不敢有太大的动作。

眼睁睁地看着不远的那面梳妆镜里,金发的少女被高大的骑士压在身下,身上几乎不着寸缕,光滑的小腿来回乱踢着,却对此无可奈何,柳树人简直羞愧欲死!

「拿来了。」杜威从衣柜里拿来了一套十分华丽的白色公主裙,在柳树人的身上比了比。

柳树人看见了,露出惊恐的神色!

「放,放开我!」大喊着两人无法理解的异界语言,柳树人的挣扎一下猛烈起来!

可是马里恩把他的背按得死死的,柳树人根本挣不脱!

「殿下,别闹。」马里恩说道,天生的大嗓门震得柳树人头晕目眩!

柳树人的表情顿时转为了绝望。

难道,难道自己只能穿那个了吗?公主裙?

天哪,他柳树人不论是上辈子,还是这一次,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啊!

男人怎么能穿公主裙啊啊啊啊啊!

想象着自己穿上公主裙的样子,柳树人不由打了冷颤——似乎,还,还挺不错的?

柳树人的脑海蓦地里出现了镜中金发小美女的样子。

但是……不行!就算好看也不能接受!这是男人的尊严!

柳树人暗暗咬紧了牙关。不论付出什么代价,这一回,他一定要逃走!

沉下气,冷静。柳树人暗暗告戒自己。

但是颤抖的右拳告诉他,他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啊啊啊啊啊!

「咚!咚!」柳树人把鹅绒大床捶得又是一阵乱响!

那杜威拿着的公主裙在柳树人的脸前晃来晃去,晃得人心烦!

柳树人很想一把抓住这层无聊的布料。可他的手也被马里恩按住了!这该死的骑士!

实在无可奈何的柳树人只好闭上眼睛,默默等待着将要加诸己身的命运——简直是种煎熬。

「还不错。」杜威点点头,又啧啧评论了两句,似乎是在说衣服与人如何般配之类的,柳树人没心思听,权当是耳旁风了。

「可惜小了一点。唉,来这里的贵宾都有自己的衣服,大概没人料到真有人会穿这些应急用的衣物吧!真是可惜,虽然样式老了一点,但这却是最适合殿下的一套呢!」杜威遗憾地说道。

本已经绝望的柳树人,骤然听到了这番话,心中一喜!

看起来自己不用穿公主裙了!

果然,就听到马里恩冷冷地说道:「既然不合适,就换一套。别再找裙子了,找件适合行动的出来。快点!」

啊!马里恩骑士,你真是个天使!简直爱死你了!

柳树人听见杜威垂头丧气的「哦」的时候,简直高兴地想唱起歌来!

于是,柳树人最终被草草地套上了一条单薄的过膝的连衣裙和一双长袜,就被两人拉出了房间。

柳树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,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裤子!

顺便一提,因为在床上滚来滚去,柳树人脸上的妆都花了,原来的金发美少女一下子变异成了女鬼。

杜威本来想给他重新化妆,却被马里恩冷冷地拒绝了:「没时间了。再说,这样的伪装效果比刚才更好。」

杜威只好怏怏地把柳树人换下的衣服收好,然后跟着马里恩两人一起回到了走廊上。

即将来临的大败,让这里骤然安静下来。

这一层的仆人已经跑光了。

马里恩看着这样的场景,心中一片沉重。

他知道,如果近卫军真的败了,这里的安静马上就会变成劫掠的喧嚣。

作为一个王国的骑士,马里恩也应该和近卫军一起上阵杀敌的!

可眼下他却有更重要的任务。

不知不觉地,他的拳开始握紧。

柳树人被他捏得「哎呦」一声叫了出来!

「抱歉,殿下。」马里恩忙说。

柳树人苦笑着摇了摇头,示意自己并不在意。

他此刻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身上的长裙上。

怎么说呢,这条素白的过膝长裙穿起来,其实也没和穿男装有太大的差别,不过是裹在身上的一条布料而已。但是它的布料又和柳树人平常所穿的纯棉衣物不同,更加的顺滑,应该是麻一类的作物纺织而成的。

此外,裙子穿在身上的感觉也很其妙,下身空荡荡的,好像光着身子一样,可是裙摆却又切切实实兜住了风。

柳树人不由夹紧了双腿,来抵挡这种古怪的感觉——然而拉住他的马里恩又迫使他不得不加快脚步,大步流星地前进。

神思不属之间,柳树人走下了楼梯,来到一间堆满武器的房间里。

杜威得到了一柄细剑,随手耍了几下,评论了一句「还不错」,顺手又递给了柳树人一柄短剑。

这是?

柳树人用独臂抱着剑,疑惑地看向他。

「防身用的,尊贵的殿下。」杜威说道。

「没错。」马里恩点头,「一旦遇见危险,我可能顾不上保护您。所以请务必把它拿好。」

「对,对,就像宫廷的剑术课那样——殿下,您上过类似的课程吧?拔剑,刺出去,再收回来,刺出去,收回来,再刺,再收,就是这么简单!」杜威说道。

柳树人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两个人,只觉得手脚的末端都在发凉。

什么剑术课……他一个现代人,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去上什么剑术课!他又没有技击的爱好!

柳树人把剑鞘用腿夹住,右手用力,短剑「锵」地拨了出来,意外得好拔。

在短剑霜寒的剑刃上,柳树人看见了自己无助的淡琥珀色双眼。

他还完全没有面对危局的准备。

自从在这方世界醒来,他的经历就像梦一样,让人感觉不到真切。而如今他又要直面敌人的威凌了么?

难道,他就要用这短剑,杀人了吗?

如果不去杀人,死掉的恐怕就是自己。

柳树人觉得自己的双腿在发抖,可能要抽筋了吧!

柳树人苦笑着,把剑重新塞了回去。

他不想再从剑上看见那双怯懦的眼睛。

马里恩见此无声地叹了口气,用眼神示意杜威去说点什么。

殿下还是个孩子,这些事发生在他的身上,果然还是太过沉重了。

杜威走到柳树人的边上,拍了拍他的肩。

柳树人疑惑地抬起头,看见杜威半蹲下来,水蓝色的眸子调皮地眨了一眨。

「殿下,咱们做一个约定好不好?」杜威说。

「不。」柳树人摇了摇头,用生硬的语言说道。他柳树人向来对约定这种幼稚的东西兴趣缺缺。

「别这样,殿下。」杜威苦恼地说道,「您知道吗?我像您这样大的时候,已经走上战场了。」

战场?柳树人看着他风吹就倒的身体,露出怀疑的神色。

「另一种意义的战场。」马里恩解释道。

「别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嘛!」杜威干笑着说,「那时候我也怕得很。您要知道,那威廉男爵夫人壮得像头牛一样,腰有两个成年男人那么粗,而我只是一个小不点……行了,咱们还是别说我的事了。殿下,或许您自己没注意过,您其实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呢。」

勇敢?算了吧。

柳树人摇了摇头。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现怎么也说不上勇敢。

这种安慰人的话,对他可一点用处都没有。

「我说的是真的。」杜威说道,「您看,您到现在都没有哭,这就比其他同龄的小孩要强出不少呢!」

那是因为他压根就对这里不熟!

柳树人撇了撇嘴。

杜威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径自地说了下去:「您的父王,霍华德·逐光者陛下曾经说过——不是他的那句名言,『作一个正直的人』,而是他对一个孩子说过的话。我才不会告诉您那个孩子就是我啦!啊,那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吧,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孩子了。霍华德陛下对我说,哦,就是那个孩子,他对那个孩子说:『怯懦并不可耻。敢于直面自己的怯懦,才是真正的勇气。』瞧瞧这话说的!殿下,您知道陛下当年多少岁吗?」

柳树人摇了摇头,表示不知道。

杜威指着马里恩说:「比那家伙要年轻一大截,二十五岁而已!对了大块头,你今年多大?」

「二十三岁。」马里恩说。

「什么?你竟然比我还要小四岁?」杜威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。

柳树人忍不住看向这位褐发短须的骑士。他刚才一直以为此人已经年交而立,不想他竟是这么的年轻!

马里恩好像早就对类似的一惊一乍习以为常,并没有丝毫的变色。

他此刻正仔细地擦拭自己的剑。那剑是一直背在他背上的双手大剑,剑身十分厚重,并不锋利,但却并不会因此让人怀疑它的威力。当这柄剑落下时,再厚实的钢甲也只能凹陷下去,更遑论其中的肉体!

「哈哈,咱们刚才说到哪了?」杜威搓着自己的长发说,「您的父王和我说的话,是吧?殿下,依我看,您就是拥有这样勇气的人。殿下,我真不是在说您不坏话,我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!殿下您可以看看我的耿耿忠心!」

「好吧。」柳树人懒得再听他的胡扯,两指按揉着太阳穴,有气无力地把半天才组织好的语言说了出来,「咱们,是不是,该,嗯,该走了?」

「对,没错。」杜威双手交击,猛地站直了身子,「是该走了!来吧,大块头,咱们走!」

谁料,马里恩却摇了摇头,说道:「不了。」

「为什么?」杜威惊问。

「有敌人闯进来了。」马里恩说,「我得去会会他们。杜威·雾丘伯爵,你带着殿下先走。在左侧尽头的画室里有密道。记住,除了人面鹰双眼所视的方向,密道里其余的地方都不要走。如果有人问你『今天的夜宵吃什么』,你就告诉他『整天吃吃吃,吃你个大头鬼啊!』记好了,『整天吃吃吃,吃你个大头鬼啊!』一个音节都不能错!」

「那你……」杜威焦急地问。

「不用管我。」马里恩摆了摆手,最后回头看了两人一眼,「杜威·雾丘伯爵,不要让贝弗林失望。殿下,请保重。」

说完,他就推开门走了出去,只余下钢靴撞击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。

杜威伸出手想要挽留,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。于是,他只好把手重重地垂下,低着头,发出无声的叹息。

柳树人突然明白了什么——他这一去,恐怕不会再回来了吧?

像是有一团凝结的空气堵住了喉咙,柳树人的呼吸凝滞了。

他无言地看向杜威,却见到他也同样无言地望着自己。

「走吧,殿下。」杜威说。

柳树人发现,他的嗓音是从来没有过的喑哑。

柳树人点点头,也没用人拉着,自觉地在杜威的后面,向着马里恩所述的方向走去。

走了几步之后,他回过头,那位骑士褐发短须、板甲钢靴的身影,已经再也看不见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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